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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肖云在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心跳，白慧璐尖叫地抱住了头，叶修大喊，“别停下！是广播！”

　　“我们被发现了！我们被发现了！”女生发出刺耳的哭叫。

　　“肯定会被发现，所以快跑！”叶修说。

　　肖云被吓出一身冷汗，却也明白叶修此时说的是正确的，他们别无选择，与其惊慌失措沦为瓮中捉鳖，往出闯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。而这线生机现在只能是叶修带给他们，他不不知道出口，白慧璐更指望不上，哪怕再拖累他也不能抛弃对方。

　　想到此肖云努力定了定心神，默不作声地接受指挥，白慧璐腿软的走不动，他还要腾出手扯住女生，三人一路加快速度往前冲，头顶的广播却再没发出声音。肖云心却跳得更快，因为他知道对方不说话，自然是来抓他们了，地下牢房构造复杂，他们不可能能比这里的主人更加熟悉，如果到了正面撞上的地步，那么他作为现在最有用的战斗力应该如何？正面一定打不过，跑又跑不了，到那个时候如果留下一人挡住他……

　　肖云目光闪烁，差点连叶修给予的命令都没听见，男人似乎伤得厉害，或者是疲惫得厉害，每次只说左或者右，异常的吝啬开口。这样虚弱的对方肖云前所未见，他还记得对方来找他的那天，秋天金色的阳光照在对方身上，像是把他都点燃了，那般天神、万能、坚不可摧，如今却像是被秋风扫落的落叶般残破。

　　这是自己的错吗？还是对方的错，肖云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，只想找一个发泄口，他该怪叶修来找他吗？该怪自己跟对方走吗？还是要怪那晚守在他门口的人没有求救及时，以至于对方死去而自己也要铺后尘了吗？

　　要是能抛弃一切就好了。这个想法在肖云的胸膛中来回震响，敲击着他的心扉，发出了巨大的响声。但轮椅依旧在轱辘在地面上飞速旋转，似乎都要抬离开地面，叶修手紧紧抓着扶手，好几次似乎都要被推飞出去，肖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，只是麻木地按照叶修的指挥七扭八拐地穿过通道，这里面实在太大太复杂，数不清的犄角旮旯让他丧失了判断，只是一味听着叶修。

　　“停下！”叶修突然喊道，肖云猛地擦地停下，他们在一条墙壁泛黄的通道里，屋角蜘蛛网遍布，侧面有一扇关闭的铁门，再往前还是望不到头的通道，肖云以为走错路了或者是有人要来，身子都绷紧了，却被叶修拉着扯到那扇门前，“把门打开。”

　　肖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，打开后的屋内漆黑一片，到处弥漫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味，像是腐烂食物与各种垃圾混合在一起般令人难以忍受。

　　“进去把灯开开。”叶修在后面催促。

　　肖云来回摸索着墙壁，终于碰到了一根细绳，胡乱一拽，空间刹那变得明亮，数不清的垃圾袋堆满了房间，有的甚至堆得比人都高，尽头有两个巨大的垃圾口镶在墙上，细缝间留下不明液体的残骸，到处斑斑点点着暗红的色彩。

　　肖云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这间房间的意义，来不及呕吐便听白慧璐惊叫，“有光！”

　　男生赶紧看过去，原来女生从这间房间的顶部看见了拿栅栏封住的窗口，那窗口是地下室用来对流外界空气的，直径连婴儿都通不过，但却是她们最近几天距离外面最近的一次！两人顿时心中充满了欢呼雀跃，恨不得能把墙壁打穿爬出去！哪里还顾得上觉得恶心！

　　“快！我们出去！”肖云声音都提高了，推着叶修的轮椅往前走，满地的垃圾残骸阻碍车轮前进，肖云挪动了好几次再也没法往前推进一步，刚要抬脚把它们踹走却被叶修拦住了，“别做无意义的事情。”

　　“要委屈你们了，臭的狠。”叶修靠在轮椅椅背上，手指向垃圾口。肖云知道叶修的意思，白慧璐也是知道的，但仅犹豫了一下女生便率先去开那垃圾口，命和干净哪个重要她们自然知道，受了这么多天苦爬垃圾堆算什么，只要让他们出去刀山火海他们也愿意闯。突然，肖云笑容边淡了，他看着同地面落差不低的垃圾口，条件反射看向叶修，却发现后者也在看他，面容严肃，冷静到几乎冰冷。

　　肖云心里咯噔一声，手里全是汗，心想完了被发现了。

　　“你先上去。”却没想到叶修什么也没说，目光看向白慧璐，“这种垃圾口是要合上才会往下倾倒的，你们进去之后记得身子往里滚，下面虽然脏但应该有东西能垫背，就说没有，距离地面不算远，记得护住脖子。”

　　“那，那我……”白慧璐看着黑洞洞的垃圾口，有些犹豫。

　　“别怕。”叶修温声安慰，“你下去后很快肖云也下去了，还能有比现在更可怕的吗？”

　　白慧璐浑身一哆嗦，使劲摇了摇头，咬着牙便爬了进去，叶修让肖云把他搬到垃圾口旁，后者腹诽你刚才不是还说浪费时间，但因为心虚还是照做了。在此期间白慧璐一直在里面缩着，捏着鼻子似乎想要干呕，肖云这才意识到垃圾口的铁板过于巨大，凭女生一人的重量根本没法扣下去，要人在外面手动拉闸才能掉落。

　　叶修似乎早已知晓这个问题，手伸长抓住铁把柄往前一推，垃圾口闭合翻滚，只听女生叫声还没叫全便噗通摔下去了。

　　“还好吗？”叶修把人送下去后又拉开，朝着里面喊道。

　　“还好，没事——”女生离得有些远声音有些听不清，但可以肯定是安全的，叶修又将垃圾口拉开，看向肖云，“该你了。”

　　肖云想也不想就爬了进去，然后扭转身体朝外，把手递给叶修。

　　叶修挑眉看他。

　　“上来啊。”肖云喉头滚动，有些不自然地说到，刚才他那些恶念似乎暴露无遗，在一开始的尴尬与愧疚后他很快就释然了，他不过是个普通人，谁都会有坚持不住的时候，人本来就是恶的，再说他又没有真把叶修抛下，对方又能把他如何，“咱俩的重量我用力撞一下，肯定能掉下去。”

　　“下去后你往砖红色墙面那边跑，这个地方除了于晏以外不会再有人了，你们不要太害怕，但也要时刻小心注意，无论看见什么人什么车辆都不要停下来，他们不会救你们的，明白吗？”

　　肖云愣住了，“什么？”

　　“北边尽头那里有三天一次运物资的车辆，你们躲进去后记得在车第八次停下来时下车，记得是第八次。”叶修声音平稳快速，不让肖云有插话的机会，“下车后找个地方躲到夜晚再出来，你擅长这个我相信你，天黑后你们想办法去白枝江C馆，进去后到前台说ON-OFF，无论他们问你什么你都说你要找王杰希，明白了吗？”

　　“你在说什么……”肖云急切地打断叶修，这时候门外走廊里再次传出了广播声，广播里无人说话，静静流淌着一支曲子，男生听着这个旋律，头皮都炸了起来，眼前瞬间一片黑暗，记忆把他直接抓回到那个夜晚，那个充满着惨叫与哀求，满地蔓延着的红色的夜晚。

　　下一秒，有人抓住了他，肖云惊恐地大叫出声，却看见是叶修的手。

　　“不要怕。”有人温声开口，“他抓不到你。”

　　男人语气笃定，眸子紧盯着他，肖云不由自主地冷静下来，像是被施了魔法，只能结结巴巴地问，“你怎么能保证，你……”

　　“我不会让他抓到你。”

　　“快跑吧。”

　　“你，你……”肖云大脑缓慢地运转起来，这才终于意识到叶修要做什么，“等等叶修……”

　　“肖云，你是男人。”叶修认真地握住男生颤抖的手，“保护好白慧璐，明白吗？”　　

　　“我……”

　　“你明白了吗？”

　　“我明白，可是……”肖云声音颤抖，“你呢？”

　　叶修没说话。

　　肖云红了眼眶，“你为什么……这么冷静啊……”

　　男生半躺在肮脏的铁板上，看着外面独自一人待在垃圾堆里的男人，却觉得对方比自己干净那么多，那么多，终于憋不住了，“你到底是什么人啊！警察不是警察，坏人不是坏人，普通人谁会像你这样啊！你知道我都想过什么肮脏的事情吗？！你为什么这么冷静啊！你知道会死吗？你……”

　　“但我就是普通人啊，你也是。”叶修拍了拍男生，“你敢出来作证，你知道这多么不容易吗？你知道你有多厉害吗？”

　　“但我希望你能更厉害一点。”男人拨了拨对方凌乱的额发，“我相信你能带着白慧璐逃到安全的地方去，你能吗？”

　　“你和我一起走。”肖云坚定地说，出手就要使劲拽男人，后者几乎纹丝不动，他急了，伸腿就要跳下来，被拦住。

　　“别闹了，总有人要拦住他。”叶修轻声说，“我跑不远，你知道的。”

　　“我不知道了。”男生使劲摇头，外面的歌声听不见了，白慧璐的问话声也越来越远，他要下去把人抬进去，他要让白慧璐带对方走，他留下，他要留下，他什么都没有了，他没什么好失去了，他不能把作为人最后的一点点良心都扔了。

　　“别让我再欠你了。”肖云像是要哭出来一般说到，“我从小就没有……和你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，是我贪得无厌，所以受到惩罚，你不能……你不应该……”

　　男生语无伦次几乎说不明白，叶修静静听了会儿，伸出双手扶住男生，仰头看他，“肖云，肖云你听我说。”

　　“你个傻孩子啊，我们没有贪得无厌，真正要受到惩罚的不是我们。”叶修语气低沉温柔，“错不在我们。”

　　“我们终会沐浴阳光下的。”

　　“现在，离开，听话。”

　　“我……”这次叶修再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，男人干脆利落的一推，肖云几乎是头冲下栽了下去，耳边呼啸过风声，转眼便落了地。

　　白慧璐把他扶了起来，肖云晕乎乎地看着黑洞洞的垃圾口，内心无措，只能抬高声音大喊，“我！我会来救你的！我要带白慧璐逃出去！出去后我还要回来救你！我真的能！”

　　上面无人回应，肖云低头抹了抹鼻子，一把扯住一旁的白慧璐，坚定地说，“走！”

　　“我们逃出去叫人。”

　　

　　于宴哼着歌走入空荡荡的走廊，走廊的尽头里，白炽灯一盏接触不良，断断续续地照着光下的男人，对方靠坐在轮椅上，目光正对着他，冰冷、平静，像是在看一滩垃圾。

　　“跑够了？”于晏温柔地问道，看了看周围，“那两只小老鼠呢？”

　　叶修没说话。

　　“他们跑不远的，你知道的。”于晏慢悠悠地走近叶修，脚步声清晰，缓慢，左手始终握着的针管若隐若现，“但其实我不讨厌你这么做，我其实对小孩子没什么兴趣，我比较喜欢大个的。”

　　“谢谢你给我一个惩罚你的机会。”男人半跪在轮椅前，虔诚的表情像是要被加冕至高的荣誉，“我会好好，好好的珍惜的。”

　　半个小时后，警车与黑色未知的车辆们呼啸而过，转眼包围了这座占地面积巨大的旧厂，训练有素的警员穿戴着防弹衣一批批冲入各个关口，踹开一扇扇大门，为这漆黑了多年的地下城堡送入刺眼阳光。韩文清、王杰希、喻文州等人相继进入，成百的警员发来一条条消息，对讲机里不断有新发现，失踪的人，死去的人，一件一件，却依旧没有叶修等人的消息。

　　“北边垃圾场发现有人翻找过的痕迹，似乎是两人，他们好像搭乘垃圾车离开了。”

　　“他们逃脱了。”韩文清沉吟，对着对讲机当即下命令，“去查车辆信息，必须要赶紧找到他们。”

　　“两人。”王杰希目光晃过血迹斑斑的地面，“没叶修。”

　　“应该是肖云和白慧璐，叶修不会丢下任何一人。”喻文州也点头。

　　“问出来了。”张佳乐匆匆走过来，“叶修他是带着两个孩子逃跑的，还活着的那个看管人是被他打昏的，另一个失血过多死了，看手法不是他动的手。”

　　“找人要紧。”韩文清放下一句话便出去了。

　　“周泽楷呢？”喻文州突然想起什么般看向另外两人，“你们没通知他？”

　　“通知了，但是他没来。”王杰希说，“好像郭明宇联系了他，具体原因不知道。”

　　“你们过来。”张佳乐突然喊到，于是两人暂且搁下这个问题，来到张佳乐身边，对方正跪在之前关押叶修和肖云他们的牢房之间，手指着血泊旁，“这是什么？”

　　只见血泊旁有一个暗红色干涸的印迹，和滴溅的血花差不多大，所以刚才警员们才没看见。喻文州看了一眼就明白了，看向王杰希，后者点点头，“是叶修留下的，是在说……”

　　两人脸色突然一变。

　　“怎么……”张佳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，被王杰希劈头盖脸地夺过对讲机，“韩文清！快叫你的人撤退！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距离几公里以外的一辆汽车上，有人说了一个字，“嘭。”

　　深埋在地下的炸弹瞬间停止报时。

　　“怎么了怎么了！！”不少车辆上的人都被这一阵地动山摇吓得紧急刹车，收费站巨大的LED屏一瞬间卡停，人们纷纷跑出车辆，有一个人指着群山间腾起的黑色烟雾喊道，“爆炸了！”

　　“天啊那里是哪里？有没有人受伤啊？”

　　“赶紧走赶紧走——先离开这里！小心爆炸引起山体滑坡！赶紧离开这里！”

　　“快快！”

　　“小姐。”收费站站口人员被一声轻唤喊醒，她急忙收回目光，赶紧拿起对方递过来的卡，“对不起。”

　　“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？”那人好奇地问，“是爆炸吗？”

　　“目前尚不清楚的先生，还请尽快离开这里，开车请注意，有危险请拨打我们的急救电话。”女人递出卡片，目光晃过摇下的车窗，只见副驾驶坐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，低垂着头看不见脸，似乎在沉睡。

　　这么大动静都没醒？女人疑惑。

　　“谢谢。”驾驶位置的男人接过卡片，朝着女人报以亲切地微笑。车窗上移，转瞬间便隔绝了一切。

倒计时4